2017年12月28日星期四

CDC博物馆游记

中午老板赐饭,之后本想搭校车回lab科研。然而校车司机在我面前停下之后,又堂而皇之地开走了。一怒之下我便步行2.5个mile,来到了亚特兰大唯一的一个联邦机构总部:美国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克里夫顿路园区。我原计划在这个小小的博物馆里面转上一个多小时便回去搬砖,谁知道一不小心就一直呆到了闭馆。
该馆面积很小,但是布展技术非常专业,因此信息量非常大。即便如此,还是可以看出CDC完全是把这个博物馆当成“疾控系统光荣历史陈列馆”来建设的。这真是暴殄天物,它本可以被建成世界上最好的公共卫生博物馆,乃至公共卫生主题公园的!人类进二百年来的公共卫生历史的重大事件中,没有一半也得有三分之一与CDC这个二战之后才出现的年轻机构有各种各样的联系。你提到公共卫生的发展历程,能绕开艾滋病么?能绕开禁烟吗?能绕开埃博拉/马尔堡吗?能绕开军团病吗?能绕开消除天花吗?这些故事都有CDC的一个视角。然而目前的展览,像是提出一个关键词,然后懂的人自然懂,不懂的人估计也是两眼一抹黑。我希望它的展览面积扩大为目前的三到五倍,然而讨论的话题压缩到目前的三分之二,这样的话能够把美国公共卫生的故事讲得相当清楚了。
CDC这样一个单位,几十年来一直非常激进地介入别国的公共卫生事务。这让我感觉非常不舒服:一国的国家安全完全把握在他国手中,这还有什么主权可言?然而公共卫生又是关乎基本人权的事业,某些第三世界国家(我这里就不点名了,你们自己心里清楚)确实没有资源,乃至没有决心去建立自己的公共卫生,你CDC不帮人家建的话迟早出现人道主义危机和疫病大流行危机,因而一国的公共卫生问题乃是全球问题,CDC代劳也是无奈之举。我们可以想象,CDC在这里面也渔利不少:不仅积攒了大量的实践经验和科学数据,也有了新临床技术的实验场。目前Emory大学在做的一个Ebola疫苗项目,而CDC之前在西非就有一些同类疫苗的试验性接种了。
但我不是指责CDC违背医学伦理。相反,这样其实是互利共赢的。我们可以说CDC在塞拉利昂设立实验室是居心叵测,但谁又能指责他们野战医院的条件都不如却处理BSL-4样品的Bo中心实验室在疫情巅峰的21天里舍命检测了2700多疑似Ebola样品?我只是嫉妒,我希望中国的公共卫生专家也能在国际舞台上扮演重要角色,也能输出智慧和技能。这是我们走向负责任的大国、强国的必经之路。
CDC违背医学伦理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。这学期伦理课我们讨论了Tuskegee梅毒实验事件。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震惊到不敢相信,我以为是他们把时间搞错了。通过诱骗的手段进行人体实验历史上并不鲜见,731部队犯下的罪行比这个更加令人发指。然而Tuskegee事件到1972年才结束,这时候不仅是纽伦堡规则提出之后,甚至美国民权运动都已经取得胜利了,居然还有这种事情。有一次我在MegaBus上遇到一位黑人老先生,我们讨论了双方的少数族裔问题,我提到Tuskegee事件的时候这位老先生一度哽咽,差点要哭出来了。(然而这位老先生对华工、排华法案一无所知,还以为华人在美国一直以来都是社会经济地位相当高的少数族裔,我为他进行了科普。)
在美国总统道歉以后,CDC能够正视历史,在博物馆里专门设立一个不起眼的展板,这也是一种进步吧。

下面是Ebola临时展的一些图片

CDC下设机构Viral Special Pathogens Branch在塞拉利昂Bo地区临时设立了一座一线实验室。这一实验室完全是临时搭建的的,下图的牌子即是处理BSL-4样品的核心实验室的门牌。

该实验室的平面图。该图是供当时在CDC总部受训的技术人员使用的。

工作人员在这个实验室工作的照片:来自CDC网站。

Bo Lab的RTPCR核酸高通量提取装置。


CDC专家绘制的塞拉利昂Magazine Wharf地区一个cluster的infection chain。

青岛澳柯玛生产的ArkTek被动制冷式疫苗容器,之前已经有很多媒体报道了,这次近距离接触到这个展品。这一设备正在改变非洲公共卫生事业的面貌。